顾淮最终还是没敢在神农居对我动手。

他只是用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死死地瞪了我许久，然后，像一头战败的狼，夹着尾巴，屈辱地离开了。

我知道，他不会放弃。

他会去找王雅芝，会去找顾家的那些老股东，会用尽一切办法，试图从我手中夺回一丝一毫的权力。

但，都无所谓了。

因为，顾家的天，早就变了。

当天晚上，我处理完李卫东送来的那些资料，回到了圣心医院。

顾天啸的病房里，依旧安静。

他还是那副“命不久矣”的样子，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所知。

我让福伯守在门外，然后关上门，反锁。

我走到病床边，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别装了，人都走了。”

话音刚落，床上那个原本毫无生气的男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锐利，深邃，沉静如海，哪里有半分病入膏肓的模样？

顾天啸取下脸上的氧气面罩，坐起身，靠在床头，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然后看着我，露出一抹赞许的微笑：“清然，今天的事，做得不错。”

“您都知道了？”我拉过一张椅子，在他床边坐下。

“福伯都告诉我了。”顾天啸点了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那个逆子……还是让你受委屈了。”

“谈不上委屈。”我摇了摇头，神色平静，“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的无能狂怒罢了，伤不到我。”

“你能这么想，最好。”顾天啸叹了口气，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我。

我接过来，发现那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

顾天啸，将他个人持有的顾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无偿转让给了我。

“这是……”我有些惊讶。

“这是你应得的。”顾天啸说道，“你做得很好。神农居这步棋，走得非常漂亮。李卫东这条线，我们跟了三年，都没有找到突破口，没想到被你一出手，就给拿下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欣赏：“你师父果然没有看错人。天医门的传人，果然名不虚传。”

“您过奖了。”我收下文件，“我只是做了我们约定好的事。”

是的，约定。

在我被赶出苏家的那个雪夜，我并未流落街头。而是根据师父留下的锦囊，直接来到了圣心医院，见到了正在“演戏”的顾天啸。

他，国家特殊经济调查科的秘密探员，代号“堡垒”。为了调查“蛛网”这个庞大的跨国洗钱组织，他伪装成富商，在京圈潜伏了二十年，一手建立了顾氏集团这个商业帝国，并以“病重”为诱饵，准备收网。

而我的师父，天医门的掌门，曾受恩于他的上级。所以，我们之间，与其说是婚姻，不如说是一场早就定好的合作。

我需要一个身份和平台，来完成我的复仇，并履行师门与国家的约定。

而他，需要我出神入化的医术，以及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替他完成那些他自己不方便做的“脏活”。

我们，一拍即合。

“那份资料，我已经让福伯送去该去的地方了。”顾天啸说道，“李卫东这颗钉子被拔掉，蛛网很快就会有反应。接下来，你要多加小心。”

“我明白。”我点了点头。

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顾天啸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看着我，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清然，关于顾淮……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做出那么愚蠢的事？”

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顾天啸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痛苦与失望，他缓缓说道：“我跟他母亲，早就没了感情。我之所以一直没跟她离婚，只是想给他一个完整的家。我对他，寄予了厚望，我希望他能成为一个有担当、有情义的男人，将来能接手我的一切，走上正途。”

“所以，我让他和你订婚。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我以为，他能看到你的珍贵。我甚至……把这次苏家‘真假千金’的事件，当做是对他的最后一次考验。”

“考验他，在面对巨大的利益诱惑，和所谓的‘门当户对’时，他会选择坚守与你的情分，还是选择趋炎附势，放弃你这个‘假千金’。”

顾天啸苦笑了一声，那笑容里，满是为人父的悲凉与失败。

“结果，你也看到了。”

“他让我……失望透顶。”

“他亲手，放弃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他放弃的，不是一个所谓的‘假千金’，而是一份足以让他受用终生的、最珍贵的宝藏。”

顾天啸看着我，眼神无比真诚而郑重。

“所以，清然，从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继承顾家，继承我一切的资格。”

“而你，”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将是这里，唯一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