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铁腕红颜三步棋 大鱼和大玉 86950 字 2025-11-06 07: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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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臣宴上的风波,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过后,水面似乎恢复了平静,但深处的暗流却涌动得更加湍急。凌墨因那日的“机敏”获得了吕雉一句“甚善”的口头嘉许,但在郎官廨署中,他的处境却变得愈发微妙。

王郎中丞对他的态度更加客气,却也更加疏远,安排给他的仍是些无关痛痒的闲差。同僚们看他的眼神则混杂着更多的探究与忌惮,无人敢与他深交,也无人敢轻易招惹。凌墨心知肚明,自己已被打上了“太后近臣”的模糊标签,在真正的权力格局清晰之前,他注定是孤立的。

这种孤立,反而给了他一定的行动自由。他清楚,依靠宫廷内部有限且可能已被各方势力渗透的信息渠道是远远不够的。吕雉需要宫外的眼睛和耳朵,他凌墨,更需要。要想在这危机四伏的长安立足,仅靠揣摩上意和应对宫廷变故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独立于官方体系之外的情报来源。而鱼龙混杂、消息灵通的市井之地,正是最佳选择。

机会来自于一次例行的公务。几名郎官被派往长安东市,向负责宫室采买的少府属官递送一批需要核验的物资清单。东市乃长安两大市之一,与西市的相对规整不同,东市更显喧嚣杂乱,三教九流汇聚,是信息交汇的天然中心。

完成交割后,同行的几名郎官如同脱缰野马,兴高采烈地扎进了售卖珍玩、饮食的繁华区域。凌墨却借口要购买些私人用品,独自脱离了队伍,转向了东市更为偏僻、管理也相对松懈的边缘地带。这里充斥着铁匠铺、木工作坊、贩售旧货的摊档,以及一些门面简陋、顾客稀少的酒肆。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灼烧、木材和劣质酒浆混合的刺鼻气味。凌墨看似随意地漫步,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留意着巷口窃窃私语的闲汉、当铺前眼神闪烁的掌柜、以及那些看似无所事事、实则观察着往来人流的目光。

他的目标很明确:寻找一个合适的“节点”。这个人需要有足够的地下影响力,消息灵通,但又不能是那种树大招风、早已被官府或其他势力牢牢控制的大佬;需要有一定的原则或弱点可供利用,但又不能是全无底线、无法信任的亡命之徒。

在一家名为“张氏酒舍”的破旧店面附近,凌墨停下了脚步。酒舍里人不多,几个粗豪的汉子正围着一桌低声交谈,气氛与周围懒散的市井氛围格格不入。更引他注目的是酒舍对面的一家小小当铺,招牌歪斜,门可罗雀,但当铺柜台后那个戴着幞头、看似在打盹的老掌柜,偶尔抬眼时,目光却异常清明,飞快地扫过街面,尤其是在那“张氏酒舍”门口停留片刻。

凌墨心中一动,这当铺位置极佳,既隐蔽又能观察酒舍动静,这老掌柜恐怕不简单。他正思忖着如何接近,一阵喧哗声从旁边的小巷传来。

只见三四名衣着光鲜、神色倨傲的家奴,正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推搡呵斥。老妇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包袱,苦苦哀求。周围有些路人驻足观望,却无人敢上前干涉,显然认得那些家奴的来头不小。

“老虔婆!欠了我们家大夫人的钱帛,想用这破玩意儿抵债?做梦!”为首的家奴一把夺过老妇的包袱,抖落开来,里面是几件半新不旧的孩童衣物和一把看似普通的木锁。

“不行啊!那是给我孙儿备的冬衣……那锁、那锁是孩子他爹留下的念想啊!”老妇扑上去想抢回,却被家奴一脚踹开,跌倒在地,哀哭不止。

凌墨眉头微皱。他并非冲动之人,深知在市井多管闲事的风险。但眼前这一幕,以及那些家奴嚣张的气焰,让他判断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既能摸清本地势力格局,也可能借此接触到他想要寻找的“节点”的机会。他注意到,对面当铺那老掌柜的眼睛眯了起来,而“张氏酒舍”里那几个汉子的交谈也停止了,目光冷冷地投向巷口。

就在凌墨准备静观其变时,一个身影比他更快。

那是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男子,身材不高,甚至有些瘦小,穿着普通的麻布短褐,从旁边一个肉铺里踱步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小条猪下水。他走到那群家奴面前,脸上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笑容。

“几位郎君,好大的火气。”他的声音不高,却有种奇特的穿透力,让喧闹的家奴们顿时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他。

为首的家奴显然认得此人,脸上嚣张的气焰收敛了几分,但依旧强硬:“郭解,这里没你的事!这老妇欠债不还,我们按规矩办事!”

郭解?凌墨心中一震。这个名字他有所耳闻,是活跃在长安、河内一带的著名游侠,以任侠仗义、轻财重诺闻名,门下聚集了不少亡命徒和市井之徒,在民间威望极高,连官府也对其颇为头疼,却又因其影响力而有所忌惮。没想到竟在此地遇见,而且其貌不扬至此。

郭解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猪下水:“规矩我懂。不过,欺侮一个老妇人,算哪门子规矩?”他目光扫过那几件孩童衣物和木锁,“这点东西,抵不了债?”

家奴硬着头皮道:“抵不了!她儿子欠了我们府上三贯钱!”

“三贯钱是吧?”郭解从怀里摸索出一个有些脏污的钱袋,看也不看,哗啦啦倒出十几枚五铢钱,在手里掂了掂,“我这儿大概有五百钱,先替她还上。剩下的,宽限几日,我来作保,如何?”

家奴们面面相觑,显然不愿就此罢休,但又不敢直接驳郭解的面子。为首者咬牙道:“郭解,不是我们不给你面子,这是大夫人的命令……”

“哦?”郭解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目光平静地看着那家奴,“那你回去告诉尊府大夫人,就说这债,我郭解担了。若她觉得不妥,让她派人来寻我说话。”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家奴们脸色发白。那大夫人或许有些权势,但显然也不愿轻易招惹郭解这样的亡命游侠。为首家奴悻悻地哼了一声,抓起郭解手中的钱,又狠狠瞪了老妇一眼,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郭解弯腰扶起老妇,将衣物和木锁塞回她怀里,又低声安慰了几句。老妇千恩万谢,蹒跚离去。周围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但不少人看向郭解的目光都带着敬畏。

郭解这才转过身,仿佛才看到凌墨一般,目光在他那身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郎官深衣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拎着猪下水,向“张氏酒舍”走去。

凌墨知道,机会来了。他快步上前,在郭解即将踏入酒舍前,拱手道:“足下可是郭解郭先生?在下凌墨,方才见先生仗义出手,心生敬佩。”

郭解停下脚步,转过身,懒洋洋地打量着凌墨,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郎官贵人?找我一个市井鄙人,有何见教?”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警惕。官面上的人,尤其是宫廷郎官,突然找上他,绝非好事。

凌墨不卑不亢,坦然道:“见教不敢。只是觉得,在这长安城中,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尤其是像郭先生这样的朋友。”

郭解眯起眼,盯着凌墨看了片刻,忽然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意味:“有点意思。进去喝一碗?”

凌墨点头:“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走进昏暗嘈杂的酒舍。之前那几名汉子见到郭解,纷纷起身示意,目光警惕地扫过凌墨。郭解随意地摆摆手,带着凌墨在角落一张空桌坐下,要了两碗劣酒。

“凌郎中?”郭解抿了一口酒,直接问道,“在哪个衙门高就?找我郭解,所为何事?”

凌墨知道,跟郭解这种人打交道,拐弯抹角反而落了下乘。他压低声音,开门见山:“在下新任郎中,不值一提。今日偶遇先生,实属机缘。在下所需,非为私利,乃为‘消息’。”

“消息?”郭解挑眉,“什么消息值得一位郎官来找我?”

“一切消息。”凌墨目光锐利,“朝堂动向,市井流言,诸侯异动,乃至边关传闻。尤其是那些,不易被官面上人听到的消息。”

郭解放下酒碗,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也压得更低:“郎官要这些做什么?可是奉了……某位贵人之命?”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望向未央宫方向。

凌墨摇头:“非也。只为自保,兼明时势。宫中虽好,却如履薄冰。多一双宫外的眼睛,多一对宫外的耳朵,或许关键时刻,能救人性命。”这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自己的处境和需求,又未暴露具体依附对象,显得更为可信。

郭解盯着凌墨,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良久,他缓缓道:“消息,我有。长安城内,乃至各郡国,多少都有些兄弟朋友。但消息,不是白来的。”

“这个自然。”凌墨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囊,这是他那日见吕后时,吕后示意宦官赏下的,里面是几颗品相极佳的金珠,价值不菲。他将锦囊推到郭解面前,“此乃定金。往后,每月会有例钱。若有重要消息,另加厚赏。”

郭解看也没看那锦囊,只是笑了笑:“我郭解在市井混饭吃,靠的不是钱财,是信义。钱,我可以帮你散给下面的兄弟。但我需要知道,跟你合作,是福是祸。”他目光如炬,“我如何信你?你又如何信我?万一你转头将我卖与官府,我郭解岂非死无葬身之地?”

凌墨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先生快人快语。信任需时日渐积,无法一蹴而就。凌墨可向先生保证两点:其一,我所求消息,绝非要构陷忠良、危害社稷,只为洞悉局势,规避风险。其二,我与先生,乃互利合作。我需先生之耳目,先生亦可从我这里,得到一些……或许对先生及麾下兄弟有用的‘风声’。”他暗示自己可以提供一些官方的、或宫中的非核心信息作为交换。

郭解沉吟不语,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酒舍里嘈杂的声音仿佛被隔绝在外。最终,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好!我郭解就交你这个朋友。消息传递,需有稳妥渠道。你对面的‘陈氏质铺’,掌柜老陈是可靠之人,你可借典当之名传递信息。若有急事,亦可来此酒舍寻我,但非必要,切勿直接接触。”

“明白。”凌墨点头,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他知道,这第一步棋,算是走通了。

两人又饮了一碗酒,约定了一些简单的暗号和联系方式,便各自离去。凌墨走出酒舍,感觉阳光都明媚了几分。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家不起眼的当铺,以及酒舍中郭解的身影,知道自己在长安城中,终于埋下了第一颗属于自己的钉子。

这张市井情报网或许还很稚嫩,但假以时日,必将成为他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代,安身立命的重要依仗。而他也清楚,与郭解这样的人合作,如同驾驭猛虎,既能助己,亦可能反噬,其中的分寸,需要极致的小心拿捏。

但无论如何,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等待宫中命运的棋子了。宫闱与市井,两条线,已经开始在他手中交织。

(第六章完)


更新时间:2025-11-06 07: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