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垂,京海的霓虹被冷雨打得支离破碎。
咖啡厅内,灯光昏黄,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焦糖味。
章立州推门而入,风声被挡在门外。
他摘下外套,神情冷静,仿佛每一步都经过精确计算。
角落里,谢安南早已等候。
她化了妆,却盖不住眼底的疲惫与慌乱。
这是她主动约的。
也是十年来,他们第一次,以“陌生人”的身份坐在同一张桌上。
“来了。”
谢安南努力让语气平稳,但那份镇定显然是伪装的。
章立州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淡淡地扫过她。
“你看起来,比新闻照片上憔悴多了。”
谢安南微微一震,强笑道:“你真会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
章立州声音平静,却冷得让人不安。
短暂的沉默。
咖啡的香气在两人之间飘散,像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谢安南终于低声开口:“立州,我知道这件事闹得太大了。公司……确实出了一点问题。”
她抬起头,目光试探,“但我们毕竟是夫妻——或者说,曾经是。”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我也知道以前我太过分。”
“那时候我太忙太累,没给你应有的尊重。”
“现在我来,是想和你——”
“——和好?”
章立州淡淡打断。
谢安南的唇微微一抿,没有否认。
他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反而像刀锋划过玻璃。
“你想和我和好,是因为怀念,还是因为你快破产了?”
“我——”
谢安南脸色一白,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咖啡杯。
“你误会了。”
“我只是想重新认识你。”
章立州靠在椅背,静静地看着她。
“十年前,你认识的那个我,放弃事业、放弃自尊,只为给你和女儿一个家。”
“你说我没用,说我配不上你。”
“你知道那十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谢安南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章立州继续,语气冷峻——
“我每天做饭、洗衣,连买双鞋都得看你助理脸色。”
“我在你家,连个佣人都不如。”
“可我仍然以为,只要我够忍,就能换来尊重。”
“结果呢?”
“你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女儿当着我的面喊我废物。”
“现在你倒说,想重新认识我。”
“谢安南,你觉得我还会上当?”
空气沉寂。
咖啡的热气早已散尽,只剩下冰冷的苦味。
谢安南眼眶微红,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我那时候真的太冲动……太傻。”
“我以为你安于现状,没想到你在忍。”
“立州,我——我真的错了。”
她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为了璐璐。”
章立州指尖轻敲桌面,目光平静。
“为了璐璐?”
“你确定不是为了南晟?”
谢安南呼吸一滞。
“你的公司资金断裂,银行拒贷,合作方退约。”
“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来见你,不是因为怜悯。”
“而是因为——我要告诉你,沈氏正式收购南晟的控股权。”
谢安南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他。
“你……你要吞我的公司?!”
章立州淡淡一笑。
“这不是吞,是救赎。”
“只是,这次的救命恩人,不会再是你口中的‘软饭男’。”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签下这个,南晟还能苟延残喘一阵。”
“但前提是——你,必须退出董事会。”
谢安南怔在原地,整个人僵硬。
“你要我……退出?”
“是。”
“从此,南晟不再属于你。”
她终于忍不住怒笑出声。
“章立州,你好狠!”
“你是想看我输?”
章立州的目光冷如铁。
“你早就输了,只是你不肯承认。”
谢安南咬紧牙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你以为我真的怕你?”
“我谢安南能有今天,不靠谁也能爬上来!”
她猛地站起身,眼中燃着最后的倔强。
“我不会签!”
章立州也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就准备破产。”
“我给你三天。”
“第四天,你签也得签,不签——我让你连公司名都保不住。”
他语气平静,却比任何咆哮都更有压迫力。
谢安南盯着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立州,你变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对。”章立州冷冷地回答。
“以前的我,天真、软弱、卑微。”
“现在的我——懂得,什么叫还债。”
他收回文件,转身离开。
“哦,对了。”
他忽然回头,看着她,语气冷静如水。
“你不用再派人调查我。”
“沈氏的一切,你看不懂。”
说完,他转身离去。
门口的风掠过,吹乱了她的头发。
咖啡杯滚落在地,咖啡泼了一地,溅上她的裙摆。
她再也控制不住,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几分钟后,助理推门进来。
“谢总,刚接到通知——”
“沈氏集团正式收购了南晟的股权,您……被除名了。”
谢安南整个人一震,脑中一片空白。
“章立州……他真的做到了……”
助理低头,不敢看她。
谢安南缓缓抬起头,嘴角微微颤动,发出一声近乎绝望的笑。
“原来这就是……报应。”
她的泪水顺着脸流下,滴在那份被咖啡染黄的桌面上。
夜风吹过窗外的霓虹。
街角,章立州走出咖啡厅,撑开伞。
雨点落在伞面上,溅起一阵碎光。
他低声喃喃。
“你说,我变了。”
“其实我,只是活成了你曾经希望的样子。”
他收伞,步入雨夜。